沈惜瑭去到偏房睡下后,夜里背上袭来一阵暖意,像是被人圈在了怀里,他下意识地往那如同火炉一般的东西上靠了靠,身上的酸楚都像是被疗愈了。待他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发现床榻并无任何变化,只当是做了个梦,起身在宋野阔门口看了一眼,见他已经离开便去上早朝了。

    奇怪的是今日宋野阔并不在,只有他的父亲到场了。宋翊鸿察觉到沈惜瑭的目光,充满杀气地瞪了他一眼,沈惜瑭立即收回视线,端正站好。

    朝上议论得最多的无非就是边疆战事,其中有位官员说军队人数稀缺,提议放宽参军的年龄限制从十四至六十,沈惜瑭忙接住话柄道:“打仗讲究兵法,若是统帅不懂如何派兵遣将,给他再多兵力也是无用。”

    周子木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顺着他的话问道:“雁离可有人选?”

    “宋将军之子宋野阔风华正茂,体格强健,满腹文韬武略,若为我朝出征,定能凯旋归来。”

    宋翊鸿再也按捺不住,站出来道:“沈大人新官上任,恐不知实情,我家三代常年驻守于边疆,为保我朝百姓平安毫无怨言,如今只剩野阔,香火不能不续。”

    听完他的一席话,沈惜瑭有几分动摇,他并未言辞激烈的训斥自己,而是恳切地近乎哀求。只是他即便不为了自己,也还有别的原因,“宋将军,我明白您的思虑,只是您为何如此笃定宋野阔就一定会牺牲,而不是光耀门楣呢?更何况这是他自己的意愿,您何不相信他一次?”

    “朕见过野阔在兵场的英姿,飒爽英勇,的确是位能人。宋将军回去思虑几日,过些天再给朕答复即可。”,周子木及时出来给了宋翊鸿一个台阶,虽未强求,却也于无形中施加了压力。

    早朝结束之后,周子木单独让沈惜瑭留了下来,带他到偏殿中候着,“先生还要过些时辰才来,你且等着。”

    沈惜瑭低头称是,尽管周子木一直端着书看,目光并未停留在自己身上,沈惜瑭却也在这只有两人的环境中不由得心跳加快,面红耳赤。幸亏宫女们及时送了早膳过来才让这屋里几乎凝固住的空气流通起来。

    周子木吃了几口面食,见沈惜瑭一直不动,便道:“雁离怎么不吃?”

    沈惜瑭没什么胃口,却也还是在他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吃了几口。

    不一会儿,那日曾帮助过沈惜瑭的公公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进来,他见到沈惜瑭后愣了一下,继而弓腰道:“皇上,该喝药了。”

    “候着吧。”

    “是。”

    周子木不知是看书入了迷还是故意晾着药不喝,沈惜瑭见公公等药汤冷了之后又去换新的,如此往复了好几次,端着药汤的手都已经开始发抖了,周子木仍未察觉一般,才在一旁幽幽地开口道:“皇上龙体康健,需不着这些药汤,公公又何必执着。”

    公公瞪大了眼睛,震惊之余解释道:“皇上近日感了风寒,太后嘱咐每日三次药汤。”

    沈惜瑭瞥了一眼周子木,继续说道:“公公怎么还不明白,皇上既有闲情雅致看书,肯定早已康复,怎么可能让这风寒落下病根,影响将来后宫中的床弟之欢呢?”

    “你还真就不怕我杀了你?”,周子木合上书,笑容无奈,拿过公公手里的银碗一饮而尽,“罢了,省得你出去后到处散播我的传闻。”

    “臣不敢。”,沈惜瑭隔着老远也闻见了那药的苦味,想来这或许才是他不爱喝药的原因,于是从布袋中取出一粒糖摊在掌心,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周子木伸头过来舔走了糖粒,不知是舌尖还是嘴唇,那柔软的触感令沈惜瑭觉得酥酥麻麻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皇上!”,公公来不及出声阻止,就见周子木吃下了那颗来历不明的糖。

    周子木看了眼沈惜瑭,淡然道:“无妨,朕相信他。”

    在此之前,沈惜瑭从未觉得相信二字如此让人动容,他呆呆地看着周子木明媚的笑脸出神,直到李先生进门后才起身行礼:“太傅好。”

    李太傅一进门便略过周子木往沈惜瑭身旁走去,“不过是个教书匠罢了,我还是更喜欢老师这个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