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军事文学网>玄幻奇幻>驯化录 > 爱与权力
    自我幼时记事起便非常不解,为何我不能同其他玩伴一样亲昵地喊爹爹娘亲,要日日学习许多繁琐的礼仪,每到夜里手脚背脊总是酸疼,更不懂坊间人人都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可父亲身旁却总是围绕着许多女人,个个漂亮蛇蝎,惹得母亲郁郁寡欢,对我动辄打骂,质问我为何如此不争气,得不到父亲的青睐。

    可我已经尽力了,虽做不到出类拔萃,却也未有过错,时时刻刻紧绷着,唯有在衡哥儿身旁才能放松片刻。他相貌英俊,聪慧博学,风头正盛,无疑是储君的不二人选,身为长兄,平等的宠溺着每一个弟弟,唯独对我是例外的,只因我年小老实,又不爱说话,所以皇兄们常常欺负我,调皮捣蛋之事也都推到我头上,长此以往,我受的责罚便也是最多的,不过我都不甚在意,只当是他们幼稚的把戏,况且如此便能得到衡哥儿的特殊关照,我也觉得这些打挨得不亏。知识那时躺在这温暖怀抱中的我不曾想到他最后会死在我的手里。

    再长大一些,宫中规矩越发森严,做错事被赐死的宫女太监也毫不避讳,加上父王母亲疏于教导,我对感情淡薄,更对生死毫无概念,天真的以为虽长辈之间不太对付,但都是帝王家的孩子,总不会有自相残杀的那一天。是衡哥儿用自己的生命给我上了一堂课,原来为了帝位,他们没什么不可做的,杀兄弑母,任谁挡住了登基之路都要统统杀掉。而父皇似乎也默许了这种做法,并未出面阻止,这一桩桩一件件命案不断改变更迭着我的认知。我脑海中最清楚的画面便是那个雨夜,彼时衡哥儿已因坠马双腿骨折只能坐轮椅了,把我叫进房中送了一柄长剑作为生辰贺礼,就在我正开心的端详欣赏之时他却突然撞了上来,长剑刺穿心脏,留了好多好多血,他仍是在笑着宽慰我,说自己已身重剧毒,时日无多,让我明日便把刺杀一事公之于众立威,将来若是当了皇帝,一定要做仁慈明礼,爱戴百姓的君王。

    我提着那把比我还高的长剑回到寝殿,雨水将身上的血迹冲刷干净,刚迈进门槛便被一阵求救声叫回了魂,提刀砍杀了正对自己母亲大打出手的皇兄。母亲死里逃生的第一件事并非宽慰安抚,而是抱着害怕发抖的我夸奖,向我哭诉她这些年的遭遇,问我能不能让他做皇后。

    第二日是个艳阳天,鸟语花香,仿佛昨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父皇甚至欣慰的夸我终于长大了,我不明白,为何不派人去调查衡哥儿的死因,都已经折了双腿怎么还是不肯放过他,究竟是他太过平庸以至于无人问津,还是他太过耀眼,人人都想置于死地。

    后来的几年我勤加练武,博览群书,从小的玩伴一年比一年少,渐渐我就成为了最突出的一个,也少不了有人巴结,就在我胜券在握之时,父皇又纳了许多妃嫔,对我没有丝毫认可,说要培养新人,我那一刻说不清是衡哥儿的意愿,还是母亲的哀求,又或是自己内心对于皇权的渴望与不甘心,拔出佩剑斩下了他的首级,最后虽在案上找到了那封早已写好的诏书,心中仍是没什么波澜,名正言顺的坐上了皇位。

    在位期间,我亦按照衡哥儿的教诲做个明智的君王,只是觊觎这个位置的人太多,手上迫不得已地沾满了鲜血。

    这日该是给科举三鼎甲封官,与寻常没什么特别之处,倒是没想到出现了一位令我有些刮目相看之人,他长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又被宋野阔处处针对,想来定不是个省油的灯,不料竟是位体恤百姓的好官,与那些阿谀奉承之流不同,是个可塑之才,可以一用。

    只是他刚入宫,不知什么话该在什么场合讲,我提点一二也无妨,不过他看我的眼神实在是与旁人大不相同,若是推出去当挡箭牌断然是不会拒绝的。

    想不到他还有点本事,找回了宋家的小女,我须得过去安抚一番,以免落人口舌,他却也都替我处理好了,饭桌上那些羞涩的小动作像只小猫在心上挠,酥酥痒痒的,真叫人欢喜。可他怎与面上看着的纯情不同,竟与那宋野阔行床第之事,他所爱之人不是我吗?

    回到宫中之后我实在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直回想着今日所见之事,幻想雁离对面之人是我,手指抚摸过纯白如皎月的后背,关节处透着一层淡粉,殷红的唇瓣,迷离的双目,圣洁中透着欲望,真是令人情难自禁。

    我只知自己不爱女色,却极少往另一方面想过,乍一听到他如此直白的点出来,只能用怒气来掩饰心虚,他说得不错,我的确喜欢男人,且他是从古至今以来唯一一人,可我贵为皇帝,如何能对一个男人动情呢,倘若被人知道了,那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必定会逼得我将这国家与江山拱手相让,背后的小人也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朝中那群老头子仗着先皇作威作福,迂腐贪婪,被宠坏的儿孙也常常闹事,积怨许久,可我的身份实在无法直接出面,为获得支持,只能视而不见,不料沈惜瑭竟为了一介仆人将此事闹到了公堂之上,我也不得不表态,反将弱势一方推了出去,被周黎羽收买了人心。当初因他母亲是我母后的旁支亲戚,而他自己也毫无争斗之意独爱闲云野鹤,才没赶尽杀绝,没成想竟如此隐忍,缩着当了十余年的乌龟,暗自发展势力,如今俨然成了无法撼动的一环。

    他果真还是找来了,我不过用计暗杀了那帮混蛋,他眼中的喜欢都像是要溢出来了,我很想问他与宋野阔是什么关系,可转念一想以那位混世魔王的性格定不会是自愿的,便将话咽了下去。他与旁人真的不同,竟看不上皇后之位,真傻,许是因为不曾体会过吧,将来我一定要让举国上下都对他俯首称臣。

    周黎羽为何一直频繁见他?他不过一介文官,手上既无多大权力,身后也无强大的背景,有何值得惦念,还是说周黎羽察觉出了我的软肋,不行,我不能连雁离也护不住,必须加快对于朝中的治理了,尽快剿灭周黎羽的左膀右臂,再多一层母后的庇佑,那一族的势力该不会伤害他了。

    我为他做了这么多,他为何还是要背叛我,身份是假的,目的是假的,那些日日夜夜的衷肠也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若不是今日有人告发,他还要骗我到几时呢?我只想从他口中听到真切的答案,他竟还反问于我,要我如何作答,是,是我一厢情愿的缠着你,爱着你,替你铲平仕途之路上的阻碍,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么?不,他不可能承认。

    沈惜瑭跑了,这皇宫有如此令人厌恶吗,还是说这里面的人让人生厌。我不过是无法给朝中大臣一个交代,又舍不得放他走,才将他押入大牢的,还未做些什么呢,就这样离开了,受了伤也要跑,那便随他去吧,等伤养好了,我再找回来。

    他怎那样傻,竟孤身一人独闯高府,我不敢想倘若未能及时赶到将要面临怎样的后果,又该如何才能在满朝大臣的压力下挽回他的性命。那时我焦头烂额思虑许久,若是早知他生命垂危我会如此发狂,又怎会在沈惜瑭与皇位之间有所犹豫。只可惜那时我仍执迷不悟,始终认为生命没那么脆弱,他也不会轻易离我而去,所以当从母后口中得知当年之事后,我才知原来父皇留了一手,他这与皇室非亲非故之臣竟才是对我威胁最大的人,也难怪周黎羽不惜冒头也要拉拢他了。

    哈哈,老天总爱和我开玩笑,为何我的一生活得如此荒谬?倘若我就此放弃,那我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又算什么呢,答应衡哥儿与母亲的承诺也未能完成,我真的不甘心,所以雁离,再等等我,我们很快就能毫无顾虑的在一起了。

    周黎羽没拿到菩提,狗急跳墙了。也好,早些来就早些结束,这一切是该有个了结了。血水模糊了视线,宫墙屋瓦被焚烧的刺鼻烟味钻入鼻腔,耳旁满是冲锋号角、惨叫、刀锋绽开皮肉的嘈杂声,我早已杀到麻木,忘记了时间,独有砍下周黎羽头颅那一刻时才感到无比痛快,眼前的画面与弑父那日重合,恍如隔世,我再一次用刀剑守住了皇位,可内心为何如此空虚呢,再没有以前的满足感,我似乎算不上一位值得百姓爱戴的君王,人们口中的孝道,义气,德行,我统统没有。衡哥儿,实在抱歉,恐怕我无法完成你的遗愿了。

    他怀了我的孩子?那岂不是证明我们之间还有关系,不会就此结束了?

    是我一时得意忘形,竟忘了顾及他的身体,那奄奄一息的模样真是让我害怕极了,他若是真没醒过来,或许我活着也没什么念头了。

    他说了许多,做了许多,就是想让我离开,可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啊,哪怕杀了那二人也是不会让他如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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