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太难以捉摸了。

    他本想问,她去战场吹断魂箫,是不是为救他,是不是因为也爱着他,却在她出口质问的那一刹,脑海里之前所想全线崩塌。他开始将有关她喜欢自己的想法全数推翻,一切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从前他没有得到过什么,所以也不怕失去。后来他以为他可以得到她,开始患得患失,现在却想着,那些曾以为的“得到过”,不过皆是可笑。

    她忽一冷笑。“杀了你,我还能走出这个门儿吗?八殿下,你表现得如此在意我,不惜让我杀你,却没想过我的结果。我也不想死啊。”

    孟待云心中一冷。确如她所言!只不过他心中憋着一股悲愤,方才一瞬未能思及过后之事了!但他不想解释。她现在看他的眼神,比生人更森冷,比仇人更刻骨。他也知道,她自小也是当自己没有父亲的,也从无专请的先生教导于她,只是一个人凭着一股子天赋灵窍成才,又得了乐浮□□当的提点开掘,才长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乐浮白对她的重要性毋庸赘述。他便是待她不好,她也会对他存一份晚辈之心,更况他待她,还算是好。

    如今她认定他是杀她师父的凶手,又岂会再对他有好言好语?

    “那你想怎样?”

    “待云。”她挣开他的手,匕首掉落在地上。孟待云惊见她眼中的落寞、忧伤、失望、痛彻,如决堤的河流。

    他杀害了她的至亲,她不能再爱他了。

    “你既也默认,我们从此往后便一刀两断。我只当没认识过你,你也当我是个过客。我同你,江南江北,不再相见。”

    “你!”他震恸道:“你不是恨我吗?!不找我报仇?!”

    这世间比恨更可怕的,是遗忘,淡然,不再相干。

    我也不会向你报仇。待云,你还是要好好活着的。她转身不言,正欲离去,深吸了一口气。

    淳熙,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做什么吗?!

    他是爱你的!

    非得这么做吗?!

    是。因为他杀了师父,欺骗了我,我不能再和他在一起。

    与他在一起一日,我便会想到师父身上拿到龙泉剑的伤口,一袭白衣卧倒于血泊中的样子。

    想起师父临终之言,想起哥哥的话。

    往后我会试着遗忘,遗忘我对他的爱,也遗忘他对我的爱。

    我相信我可以做到,遗忘。我相信我可以。

    她不再犹豫,背身向他说了声“再见”。

    “梅淳熙!”孟待云怒不可遏,冲上前来拉过她。她还未及反应,身体忽被大力揽过,飞回原地,他的脑袋撞到了墙上,整个人将她死死抱住,如锁链一般。

    她感到脸上有什么热热的液体淌过流下,眸光一瞥却只见是他的血。他丝毫感受不到疼痛,只将她锁在怀中不动,臂膀却在微微颤抖。她心疼了一会儿,没有挣扎,只觉他的脑袋轻轻靠在了她肩上,如受伤的小鹿。

    他觉得好累,身心俱疲,无助到底。她方才都说的是些什么话!这一次,他不能再放手了!他不要与她永生不再相见!不要!宁愿她一生都误解着、恨着他!他从不怕担什么骂名,只怕她又跑得不见踪影。届时大江南北,六合八荒,没了她,他只觉在这世上自己是孤单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