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主。”

    “皓月还小,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他……”

    甄十四仿佛意识到,这是他生命最后的托孤之言,她郑重长身跪在他榻前,一字一句向他承诺:“宫主,我哪里也不去,我会留在这里,尽我所能,照顾皓月长大成人。”

    “十四,多谢了。”

    他有很多年,没有像这样笑过了,轻松、平和、真诚。

    “你们去吧,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后来,他安安静静地,在这天夜里离开了。

    景深死的那年,甄十四是二十七岁,光阴流转之快,如白驹过隙,她的青春都留在了焕真宫中,她不再有归途,西疆焕真,即是安身之处。

    只是……随着景深的逝去,心上好像变得空空荡荡。

    甄十四信守己诺,焕真宫人心最散的时候,她都未曾离去,她倾尽心力地护着景越辰成长,直至他能独当一面,直至他再三来请,恳求由她出任北方护法。

    日子总是不咸不淡,她觉得寡然无味,对任何事都没有兴趣:“皓月,我的年岁,与胤池、连荻他们差太多了,你何不如再去选个年轻人做你的左膀右臂?”

    那孩子最后终于说了实话:“十四姨,你待我比我生身母亲还亲,有你在,我安心。况且,自我爹离去后,你总有些沉郁,我担心你。去做些新鲜的事,让你自己开心起来吧。”

    她无法推脱到底,景深临去前,最舍不下的就是这个儿子,她明明是答应了的,会留在这里,可是日子那么长,怎样打发呢?北方护法,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忙起来,总归日子不会那么无聊。

    每每满月的晚上,甄十四都失眠。

    她始终记得初见他那晚的月,圆圆的,明亮澄黄,她当时饿得久了,捧着齐颜烫的汤饭,还在心里说,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圆真像个饼,要是能再吃上一个鸡蛋饼就更好了,但其实,她吃完齐颜给的那碗饭就已经饱了。

    年少时候的甄十四,想着霜师姐,想着回师门,想着每天吃饱睡好,心底有很多的盼望,比后来活得有热气,夜里也从不失眠。

    许多年了,甄十四从未梦见过景深,她想,可能在他心里,她一直是无足轻重的人——起码,不值得穿透阴阳相隔的界线来一见。

    ……

    她神思恍然地又想起过去很多事了。

    不知不觉到了细泉湖边,远远地,湖边亮着一盏提灯。

    走近些,才看清是两个人蹲在地上,皓月和卿卿。

    卿卿提着灯,轻声细语地在问:“这株真的是昙花?”

    皓月道:“挖回去,等开花了不就知道了。”

    十四娘立在树影下,会心一笑。